2021年5月7日 星期五

所以放棄

空靈的音樂聲迴盪在整個空間,大大的「北境」兩個字刻在石頭上,茫茫的白霧像是有意識一般的將能見的展露,不能見的掩藏。

此時天光是正好的,不過欣賞虛假的美對他沒有什麼幫助,薛仲明站在北境的石頭前,石頭有三個他那麼高,腳下只有一條路。

向前,或是向後?向前朝向北境,那麼向後就是往南走。薛仲明清楚自己的夢境總是以怪異開頭,死亡結尾。幸運的時候他活的久,起床時就會是天明;不幸的時候,還是半夜三更,為了不必在短短一夜死上兩次,他會活著的。

向南,向北大概會冷死吧。他身上的衣著不只是不單薄,還是層層疊疊,像個古人一樣。薛仲明沒有相關的知識,他無從判斷自己穿的是什麼時代的衣服。衣服重要嗎?反正被裹的都是他。

薛仲明邁開自己的腳步,空靈的音樂瞬間變得刺耳,像是指甲刮過黑板那樣,所以他收回自己的腳步。若是無法向南走,那麼就向北吧。

轉身往另外一個方向去,空靈而如蠱惑一般的聲音就那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老舊電視機失去訊號後的白噪音;失去訊號的畫面,薛仲明兒時的記憶是裡有的,映像玻璃管顯示著色彩斑斕的畫面,裡頭的笑點低俗,而大人會跟著哈哈大笑,若是看見他也盯著電視機,會把他抓起來罵一頓,然後關進房間裡,直到下一餐的時間才又將他放出來。

在房裡的時候,他會看向壓花玻璃窗外頭,外頭是風吹雨淋給掉了漆的鐵窗,鐵窗縫看得到麻雀以及奔走在牆頭的老鼠。老鼠是兇殘的動物,儘管他們的看起來小小的,卻支撐的起食物鏈,也能夠殺死很多的人類,彈要說起他們到底壞在什麼地方,他們也不過是遊走在街弄,將行徑的地方弄得人心惶惶罷了。

通常所謂的下一餐,是掛鐘上九點的殘羹剩飯,那時候男人已爛醉的躺在沙發上,地板上留有花生的殼,電視機裡會有不如早上鮮豔的顏色。薛仲明總是盡可能地安靜,安靜到如同空氣,卑微地活在男人的打呼聲中,在一吐和一吸之間,他是被交換的生命。

將一切收拾好時,電視機都已經是黑白的畫面,那樣沙沙的聲音彷彿在說話,但他始終沒有聽明白,那是在說什麼呢?

向北的路上沒有白霧,一切都是黑白色的雜訊,像是爬滿了螞蟻。螞蟻是小於老鼠的生物,數量或許是螞蟻的成千上百萬倍,他們或許會把老鼠變成食物。只要老鼠不抵抗的話,螞蟻就會將老鼠舉起,老鼠會面朝向天空,那時候老鼠看到的會是什麼景象呢?老鼠總是面朝著地板,用鼻子走向能夠活下去的食物,老鼠會看著天空嗎。想必老鼠是不曾見過天空的藍色的。

薛仲明抬起頭,身上的衣服沉重的讓身體無法跟著脖子的方向,只有頭昂起。往北的方向,沒有天空,只有不斷晃動的黑白色。他沒有目的地,只是朝著一個不會發出尖嘯的地方前進。等待外頭的世界天明,等待在收不到訊號的世界中的死亡。

也或許他不必前進。薛仲明停下腳步,往回走,刺耳的聲音並沒有響起,也有可能是他已經失去聽覺了。充滿白噪音的世界和無聲無異,薛仲明沒有說話的意願,沒有說話的對象,那麼說話也沒有意義。他不和自己說話,也不想與自己共享夢境,這樣他不必背負過去,也不必望向未來。

只有此時此刻,在一個虛幻的空間。

所以他又再一次回到北境,飄渺空靈的音樂自遠方響起,如同蠱惑一般,但薛仲明沒有看到北境的石頭。這在夢境裡正常不過,一切都是突然的,沒有意義地被安放,又毫無徵兆地消失;彷彿有序,也只是依循著碎裂的邏輯,有如突兀的悲劇總會發生在喜劇的高潮一樣,冥冥之中有人不願意讓故事停止,夢境就會繼續。

北境的石頭不在,而一個女孩站在那裏等待,臉上有羞怯的紅,低著頭,看著手上的錶,錶面上的數字是十點二十九。來自遠處的歌聲空靈,卻帶著雀躍,在十點半整的響起了和聲。

女孩看著他的眼睛,向他走來。

薛仲明知道用自己的死亡為夢做終點總是難免,所以靜靜地等待著對方靠近。

女孩停在離他一步的地方:「謝謝。」旋即失去了蹤影,留下薛仲明錯愕的對著空白的一切,消失的人、聲,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但他失敗了,或許他的聲音早就消失在黑白色的雜訊中,他無聲喑啞地笑,躺在或許並不存在的空白空間。

或許白日會將他喚醒,也或許不會,因為今天的薛仲明不想在夢裡尋死。

2021年5月6日 星期四

因為不可以

今天是一個晴天,但是這和那個男生沒有任何關係,因為他是晝伏夜出的便利商店店員。不過或許也不能這麼解釋,是在我認識的範圍內,晴天和那個男生沒有關係。

這是一個奇妙的時代,所有舊的都還來不及告別,新的就強硬的闖進了生活,如果說時代活著,那麼一部份的他就在默默死去。

我想要寫信給那個店員,但是寫情書已經不是適合的手段了。

實際上我也並不能稱得上認識他,只是每個晚上都會來便利商店買隔天的早餐。其實早上再買也沒有關係的,但是我想見他,聽到他講話的聲音,看見他的臉。

人們能夠因為臉而喜歡上一個人嗎?如果不能夠,那麼加上聲音呢?

這是一個奇妙的時代,人們可以大聲的說:「我是外貌協會。」但是評論人們的外貌卻是禁止的,而只是因為外貌而愛上一個人,也是不允許的。

你必須要認識一個人,認識到他的脾性,和他的智識相應,而後交心,才可以喜歡上一個人。是比門當戶對還要苛刻的條件。

十點半整,我的衣著整齊,踏進便利商店。

「歡迎光臨。」我悄悄的在心裡重複著他的話,彷彿同時說出這句話,我們便有了心心相印的默契。

今天的他在補著飲料,所以我也挑選明天早晨的飲料,即使我得因此在運動場上多跑上好幾圈也甘之如飴。我無法保證在運動場上的我,心跳會比現在更快速。若是他也在運動場上,若是他跑得很快,或許我會為了靠近他多一點而跑得更快一點。

但我不希望在那樣的場合,因為會汗流浹背,而我不想要滿身是汗的靠近他。

他叫薛仲明,名牌上寫的。他有一雙彷彿是黑洞的眼睛。如果說真的有神,那麼他的臉必定受到過祝福。

我想喜歡他,所以我不能是外貌協會。

他是怎麼樣的人呢?我一直沒能問他,每次想要開口,喉嚨就像是被鎖起來一般的失去聲音的出口。最後一天只能和他說上一句:「謝謝你。」

這樣我就能滿足了嗎?在看向他就彷彿將會因為心跳加速而失去生命的時光當中,感謝他的存在。他不會懂,而我也不會認識他。

歡迎光臨,謝謝你。

今天是一個美好的晴天,但我還不能喜歡你。

2021年5月4日 星期二

浮躁

門外和門內的溫度相差彷彿有十度,一切炙熱的、熱辣的、殘酷的和在柏油上翻騰的,都隨著門把上的鈴鐺響動被隔離在外。

冰塊、牛奶、水果在這種日子消耗的特別快速,這也是沒有辦法的,陳小姐一邊歉意的和客人說話,視線卻忍不住的向外看。

今天是林先生的休假日,忙完一個小旺季的他,在陳小姐起床時睡眼惺忪地用沒有刷牙的嘴親了陳小姐的臉頰後又倒了回去,穿著吊嘎和四角褲的身體有大半露在涼被外。

員工突然請假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陳小姐只能打電話請林先生幫忙自己的咖啡店臨時進需要的用品。她其實有些擔心,因為林先生雖然有各式各樣的好,在她眼裡是再好不過的伴侶,但在這些「好」之中可愛的笨拙,並不適合今天的場合。

不是有很多笑話嗎?說請先生買一袋蘋果,如果看到西瓜,就買一個,結果先生只買了一個蘋果……雖然陳小姐料想林先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但大多數時候都很隨意的他們,不曾為了牙膏、洗衣服的方式等等的小事而吵過架。

自己是真的很在乎自己的小店,陳小姐想,如果出了什麼錯她或許不會生氣,但是休假的林先生的時間也遭到浪費,一切都要再花費時間。陳小姐止不住自己視線跟著擔憂和急躁向外看,外頭的溫度熱的隔著玻璃門的空氣都張牙舞爪,好似要將路上的行人生吞活剝了似的。

藍色運動鞋、到腳踝的白襪、黑色卡其短褲、白色T恤和黑色鴨舌帽,手裡拎著和他不相稱的麻編購物袋,林先生走進咖啡店,看見吧台的陳小姐便直接走去,把袋子放在吧台上,而後坐在吧台前的椅子:「我想要喝可樂,小心,有點重。」

「你不是知道我的店裡沒有賣可樂嗎,喝點別的吧?」陳小姐接過麻袋,看著袋口內的東西:「嗯,都買對了,謝謝你。」

「我不想讓你忙,如果不是很忙你怎麼會找我。」林先生搖頭:「外面好熱,我在這邊坐一下再回去。」

「老闆他是你弟弟嗎?」一名好看的男性從內場裡走出來,將甜品放到吧台旁的冷藏展示櫃裡。

陳小姐搖搖頭,看著臉上寫著「我很熱我要吹冷氣」的林先生,給他倒了一杯檸檬水:「喝水。」

「他不是我弟弟,我有看起來年紀那麼大嗎?」陳小姐反問那名男性。

「新來的員工嗎?」林先生喝了一口水以後問,他和陳小姐之間的信任感雖然讓他不至於感到不安,但好看的男性在自己的太太附近,即使只是工作夥伴,他也感到一股危機感。

他和陳小姐的年齡差了三歲,眼前的男生看起來則是大學生的年紀,往大了算和他的年紀也不會相差到哪裡。陳小姐喜歡比她年紀小的自己,那麼這種大男孩呢?自始至終雄性生物都是危險的。

林先生沒有不安感,但是他有危機感,他傳承了這個社會未雨綢繆的警惕,尤其是在面對陳小姐事情時更是如此。他好想辭職也來這裡工作,但是他並不想給他的岳父岳母他是吃軟飯的感受。

「看起來比老闆年紀小啊,跟我一樣是大學生吧,在放暑假之類的?」男員工猜測。

「新來的,叫蕭峻恩。」陳小姐一邊收拾著麻袋裡的東西,一邊回林先生的話:「你們兩個自己問吧,有些東西我要收拾。」

「好,老闆慢慢來。」

「剛剛老闆說了,我叫蕭峻恩,大家會叫我小N,你不是老闆的弟弟那是老闆的……?」

「丈夫,她已婚了。我叫林寒汀。」

林先生和陳小姐平時都沒有帶戒指的習慣,所以儘管已婚,兩人的無名指都是空空如也。如果心裡沒有對方,那麼手上的戒指有什麼意義呢。當時陳小姐把戒指摘下來時是這麼說的,而林先生也是同意的。

「你是直男啊……」蕭峻恩的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結婚的真早……為什麼要這麼早想不開呢?老闆老牛吃嫩草。」

「……我比你大。」林寒汀覺得自己方才好像白擔心了,而他清楚陳小姐看出了這件事,等陳小姐回去大概又會被取笑,陳小姐笑就笑吧,看她開心就好了。

「他是娃娃臉。」陳小姐從內場走出來,笑瞇瞇的看著林先生,林先生不自然地把鴨舌帽往下壓些,或許是天氣太熱,而他在太陽下行走太久,即使在有冷氣的咖啡廳,大杯的檸檬水也沒有辦法將他臉上的紅暈給褪去。

「我回去休息了,順便曬出門前洗的衣服。」林先生放下杯子:「這種天氣曬衣服才快,真是太熱了。」

「拜拜。」林先生對陳小姐說。

「拜拜。」陳小姐也對林先生這麼說。

2021年5月3日 星期一

寧靜的自得05


星星與月,光輝交應落在銀白色的山頭和大地,寂靜持守著睡眠,黑夜又被遠方地平線的金黃色給取代。

雷澤爾沒有等到猶克納,只能獨自一人見證大地風格的綺麗,昨晚他的心思都在少年上,無暇感受他曾縱馬奔馳的風景。

這樣的體驗還是他的第一次,每每他經過那些地方都有目的,多是為了他人,鮮少替自己奔走。他的目光彷彿不是用以欣賞,而是用以劫掠,戰略目的永遠高於觀賞。他永遠無法放下,身為一個騎士,為了家族、為了榮耀……為了許許多多是他非他的東西,他只能夠不斷的扛著。

昨晚他第一次擁有自己的空間。不,那無邊際的漆黑天空不是他的,但收盡眼底的一切卻將是他的回憶。儘管冷空氣在肺部令他生疼,此刻他仍感受到活得比過去清醒許多。

人生來去只有一遭,如果真的有誰能夠從冥河畔,見著過去給予人們割捨不去義務的祖先,或許,他們才能夠真正放下,不為誰,而只為自己。

雷澤爾覺得他自己相當幸運,能夠短暫地忘卻自己為何在夜裡不眠,盯著遠方,只是享受寧靜的夜。

他理解為何少年會對他留有敵意,他會對星夜的美麗感到讚歎,卻沒有歸屬感,他和少年終歸不是一路人。所以即使一個晚上見不到少年,他也能理解對方為什麼失約。

每個人要割捨過去,向未知的方向前進都是痛苦。這種痛苦,人都想要逃避。

雷澤爾有些睏,但他還有事情得做,結束站哨的人能夠回去補覺,其餘的人則有日常的工作,養護盔甲或者鍛鍊。雷澤爾知道所有事情親歷親為是個壞習慣,但改變那個習慣,也會讓他不適。貴族的社會,在絕大多數的時候,信任只是掛在嘴上的詞、臉上的微笑,他曾經不以為然,但後來他的信任也沒有了溫度。

雷澤爾沒有跟其他人一起走,也沒有人阻擾他的去路。或許是缺失睡眠,他沒有立即走到營帳;實際上,他好像有點迷路。夜巡人的族群在每個城鎮邊緣,都不大,所以要迷路也並不容易,只要走到夜巡人房子群聚的盡頭,就會看見城鎮。

雷澤爾的迷路只是在發現自己走在一條平常不會經過的路,但他知道,他來過這裡,更正確的說,他恰好站在那個小少年的屋子前面。他該禮貌性的打個招呼嗎?

這裡的人們房子不像城裡有什麼窗子,雷澤爾曾看過當這裡還有活人居住的日常。如果窗戶只是讓人看見外面發生什麼,那這裡的確不需要什麼窗戶,更像是軍隊的營帳,有個門供進出就夠了。眼前這扇門也沒有門鎖。

雷澤爾打開門,入眼的是少年趴在桌上卻被驚醒的警惕神情,少年披在身上的大披風在他站起的時候落在了地上。那雙黑漆漆眼像樹林裡的兔子,機敏之中帶著緊張,雷澤爾不由得想,但用兔子這種生物描述少年,卻也太過弱小。少年的臉上有著淚痕,他哭過?

「你……早啊。」雷澤爾開口,但除了問好,他並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才能結束空氣中的凝滯。

你昨晚怎麼了?
你哭了嗎?
你失約了。

沒有一句話適合現在的情況,雷澤爾的視線從少年的眼裡,轉往臉上、脖頸,而後落到了地上的披風,白色的披風在地上會髒的:「你的披風掉了。」

猶克納聞言蹲下撿起披風,沒有多看一眼便披上肩又繫上披風繩:「我不小心睡著了,這個是給你的東西。」

他收拾著桌面,捲起墊在桌上的羊皮地圖,其實他也沒有什麼要做的事情,這張地圖也不是他畫的,只是昨晚,指腹摩挲過後落筆的位置,都代表著一個來不及告別的人,猶克納實在沒有心情向雷澤爾解釋什麼,只是將捲起的地圖遞給面前的人。

雷澤爾接過猶克納的地圖:「方便在這裡看嗎?」

「你自便。」猶克納離開位子,屋子裡的爐火已經熄滅,早起的晨霧在門外逡巡,溫度卻毫不客氣的和男人一起闖入,即使有披風隔著,他還是有點冷,於是點燃了爐子,順帶將水壺也放在上面。

雷澤爾攤開地圖,地圖上很詳盡,卻獨獨少了它和猶克納晚上在的地方,他想他知道猶克納在想甚麼,無非是少年的倔強,在一些沒有必要堅持的地方堅持。

如果猶克納不那麼固執,這個年紀的少年能夠去做的事情遠比向他這樣的成年人來得多。如果他在城裡,或許會和其他年輕小子一樣愛上麵包店的貝塔,花店的那個雀斑的女孩,叫什麼來著?不重要,對他這種年紀的人來說不重要,他既沒有需要親自買花贈送的對象,也不會儘管囊中羞澀仍要打腫臉充胖子的買上一朵路邊隨處可見的小白花,只為了和花店的女孩多說上那麼兩句話。又或者若猶克納不是一名異教徒,他會在祈禱日見到那些穿著莊嚴、談吐溫柔的女性們,在那些過於繁複而消磨智力的冗長過程中,在心底興起一絲不敬,隨著少年人的叛逆和殷切的熱情,產生對禁忌挑釁的旖旎幻想。

年少的人就像花朵那樣,美麗芬芳而使人愉悅。雖然不知道今年的寒冬會持續多久,雷澤爾已經開始期待滿山遍野的雛菊。同樣是白色,花朵和雪花卻是那麼不一樣。

裝著咖啡色液體的木杯子放在了雷澤爾的手邊。

「木烏果煮的飲品。」看見雷澤爾的眼神,猶克納輕輕地說明。

「這是我第一次見,夜巡人才找的到的植物對吧?我曾經聽說過……」雷澤爾想到什麼似地,不自然地說:「讓人能夠精神很好。」

「惡魔臨死的饋贈,」猶克納不避諱地說:「因為它是一夜之間從地底裡冒出,在見到天邊的第一線曙光便會枯萎死去,臨死前,果實會從宛若女子私處的結蒂中彈射出來,落地後便會化為像那個杯子裏的水消失在地面上。」

「南方的夜巡人因此而失去性命,尼黎斯趁黑夜大舉將沒有得到惡魔饋贈的同夥給屠盡。你想說的是這個傳聞嗎?」猶克納直直望著雷澤爾透藍的眼珠,看向男人的眼神不閃不避,也沒有歉意,彷彿方才他輕描淡寫講出的事情,確實只是微不足道的傳聞。

「南方大多數的信仰是凱羅伊——命運與機會之神。」雷澤爾斂下眼簾,端起手邊的杯子輕輕吹那杯深色液體,輕輕地抿了一口:「因為恐懼,人們向自己的信仰祈禱。」雷澤爾沒有糾正猶克納話裡的「同夥」,也不去說明人們祈禱的內容。

「凱羅伊應允了他們的祈禱,」雷澤爾微微的笑,他又直視猶克納的眼睛:「我早年有機會去到南方,那裡的人都很熱情,他們的酒裡有著陽光的味道,很溫暖,入口並不會灼燒,是緩慢的讓身體感到放鬆,就和他們午後的陽光一樣。酒的色澤也如陽光一樣,裝在水晶般的瓶子裏會透出琥珀的顏色。」

「木烏果的味道讓我很驚訝,沒想到是這種……」雷澤爾停頓了下來,似乎在尋找形容的詞:「宛若蘇達伊河與岩石碰撞,又像是莓果尚未成熟的味道……相當的好喝,驚艷且提神,接下來我能好好工作了,謝謝你。」

「你的信仰是什麼?」猶克納沒有對雷澤爾的感謝做出回應。

「光明正直之神,戰神奎亞頓。」雷澤爾放下手中的杯子,語氣鄭重地回答。

「戰爭的開端,有時候是因為看著人,卻不覺得對方是人吧,」猶克納走到門口,讓逐漸高升的太陽成為進門的客人:「願光明的正義與你同在,騎士先生,請回吧。」

「是雷澤爾,」雷澤爾拿起羊皮卷,腳步向外踏:「你有沒有考慮過,到城裡走走?」

回答雷澤爾的是木質的門關上的聲音。

有如我的短記-1

 01 那是一個時代的味道,人類總會有一些被人記住的時代,被銘記、被重製,那個時代被世界寵愛,被時光美化。 時代裡的人們面目模糊,氛圍、音樂和風格卻被蝕刻成印象。 02 上升期。 一種自認為能夠對抗萬有引力的名詞,形容維持著某種狀態的一段時間。 何嘗不是因為另外一種引力,才造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