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23日 星期四

洗衣機

 「碰!」的一聲巨響,睡夢中的潘健澤被驚醒,他沿著走廊過去,心裡覺得奇怪,走廊有那麼長嗎?摸索著牆壁終於碰到電燈開關。家裡的一切都讓人熟悉,所以這盞燈平時不太常用,十年來沒有換過燈泡。


微弱而蒼白的燈光照不到整條走廊,但總比什麼都看不到來的好,也因燈光微弱,不必等待適應光線,潘健澤就看見發出巨響的來源。


蒼白燈光下,老舊的直立洗衣機。


它不該在那的,匡噹匡噹的好像正在給衣物脫水。


潘健澤荒謬地覺得洗衣機似乎是生氣了,這個念頭甚至早過了「為什麼洗衣機會在那」、「沒有插電為什麼洗衣機還在運轉」。


洗衣機突兀地停了,前一秒還是高速運轉中的滾筒,沒有緩衝地停了,像是注意到潘健澤的視線一樣,打招呼似地上蓋自動掀了開來。


就像是手套布偶的大嘴,洗衣機的上蓋一張一闔的。笨重的長方體朝潘健澤的方向移動著,而潘健澤的腳步則是不自覺的倒退。


「碰!」或許用腿走路這種事情太為難一個洗衣機了,又或許是地板上磁磚間的接縫絆倒了它,洗衣機倒在地板上,沒有人扶的話,大概再也起不來了吧。


洗衣機又運作起來,內筒不住的旋轉,又像踩急剎車一樣的停下,一隻白底黑勾的襪子從筒中甩在潘健澤臉上,潮濕而具有霉味,不知被遺忘在洗衣機中多久。


潘健澤從臉上拿下那條白色而濕冷的物體,被襪子砸在臉上的羞辱感讓他一時忘了恐懼,他走向洗衣機,揚起腳便要踹,卻沒有注意面朝他的是洗衣機的開口,上蓋還掀起著。


潘健澤一腳滑進洗衣機,照理說,洗衣機的高度與寬度不足以容納他一個成年男子,更何況洗衣機裡似乎還有不少沒有取出的衣物。但常理似乎無法適用在此處。


衣物就像是有生命一樣的避開潘健澤,讓他直觸到洗衣機的底部,又糾纏在潘健澤的身上。


潘健澤無法呼救,一隻白底黑勾的襪子堵住了他的嘴。


洗衣機的蓋子蓋上了,水逐漸淹沒潘健澤的口鼻,他聽見聲音:「忘記拿出來了,就再洗一遍吧。」

2021年9月11日 星期六

無題

 一天早晨我醒來,突然有一股衝動,想要把畢生的不愉快都吐出來,所以我把手伸進嘴裡,壓迫我的舌根,但只有乾嘔幾聲。


所以我打開了日記本,開始用文字辱罵所有人,從東邊到西邊,從日出到月升,把每一份不愉快都放在紙上。


我只有一本日記本,所有的紙張都被字給填滿了,我仍然充滿著不愉快,憤怒讓眼神難以聚焦,日記本看起來只是黑色的。


我走到路上找了一條狗,把日記本丟在狗的頭上,狗唉唉叫了一聲,但他沒有把我的日記本吃掉,反而對著我低嚎,看起來要咬我,就像是日記本裡的那些文字一樣。


狗會咬我的皮肉、文字會齧吞我的心肝,這兩者都會讓我疼痛。


我兇狠的看著狗,作勢要踹他、撿起了我的日記本。


我想,如果狗咬我,我就要把狗和日記本一起燒掉。


我反胃,或許狗的口水沾在日記本上面,這讓我噁心的不行,我急迫的需要把所有的字都讓火焰焚燒。


我也需要更多的紙,把所有的不愉快放上去。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心肝脾肺腎,我只感覺洶湧翻騰的噁心,而我還沒有吃早餐,胃空蕩的裝得下一間早安美之晨。


我沒有找到美之晨,只有一間滿臉皺紋老奶奶賣清粥的店,我很餓,但清粥吃起來還不如雞肋。


我聽見雞啼,雞亂啼,因為天空明明是紫紅色的,而老奶奶是閉上眼睛的。


我要給老奶奶結帳,就算一頓早餐吃起來像是水裡有米,米裡有蒼蠅,蒼蠅裡有數不盡的噁心。老奶奶卻不會算數,她說的每一句都不算數。


我把沾著狗口水的日記本給她,她張開黑色的眼睛,黃色的瞳孔,對我咧嘴一笑,生吞了我的日記本,顫顫巍巍的用手指著門口,示意我往右走。


我離開了那間店,回頭什麼都沒有。


我繼續往前走,一隻人一樣大的黑色的台灣土狗擋住了我,他嘴裡叼著一個方形的物品,它把那個物品甩在我的頭上。


我的頭很痛,我看到打我的是一本筆記本,空白的,只是上面有我腦子流出的血。


我抬頭看那隻狗,我準備兇牠,但他坐著都比人高,他的牙齒尖銳的像是能咬穿鋼板,如果我被他咬,我會受傷。


我的手會骨折、腳會和軀幹分家。


狗叼走筆記本,彷彿有筆記本牠就能寫字,還會有自己的意識,能在世界留下自己的名字,我嘲笑那頭畜生,只不過是一隻狗。


然後我吐了,吐了一堆無處安放的文字。



有如我的短記-1

 01 那是一個時代的味道,人類總會有一些被人記住的時代,被銘記、被重製,那個時代被世界寵愛,被時光美化。 時代裡的人們面目模糊,氛圍、音樂和風格卻被蝕刻成印象。 02 上升期。 一種自認為能夠對抗萬有引力的名詞,形容維持著某種狀態的一段時間。 何嘗不是因為另外一種引力,才造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