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2日 星期四

往事(上)

這篇是張哥先前的故事的後續,或者說前傳?
如果沒有看過的人可以先看看連結的那一篇。

往事(上)

00

「你不記得我呀?顏歆若呀,張家俊,你跟以前看起來都沒什麼變化耶。」皮膚略黑的短髮微胖女性向我搭話,拿著一瓶啤酒神態自若的拉了把空椅子就往我身旁坐下:「要嗎?我請客。」

我們點的菜在她坐下之前剛上齊,開幕後的一兩周,我們才來這間新開的快炒店想試試看,人就是要富有踩雷的精神,才能跳脫舒適圈,萬一很好吃不就賺到嗎?

身旁的友人在對我擠眉弄眼,我知道他們是想調侃我被女生搭話,而且這種搭話方式聽起來就像我曾經惹了什麼風流債。


01

那是在我小時候的事,在幾乎要被我忘光的一個夏天,也正是那個夏天,住在我家隔壁的顏歆若,搬家去台北市。

顏歆若小時候長得白白淨淨還瘦瘦的,留著一頭長髮,她父母還送她去學鋼琴,有一次她邀請同學去她家,她彈給愛麗絲給我們聽,垃圾車的那首,那時候也不懂什麼古典樂,現在也沒有多懂;只是知道垃圾車的音樂叫給愛麗絲,好像是貝多芬還是莫札特寫得?那時候覺得她把垃圾車彈得很厲害,很好聽,沒有垃圾車的感覺。

她到底經歷什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不是不好,就是和記憶中相差太大,是時間將她摧折,還是時間把她變得珠圓玉潤? 也有可能只是女生壓力大就愛暴食。我前女友每次一月經就脾氣很壞,還狂吃,交往後胖了五公斤,後來分手就是另一個故事,在此不提。不過我真的很好奇,月經這麼痛嗎?

那個夏天沒有多少颱風,除了杜鵑,雖然現在講起杜鵑大概人們想起的都會是104年那個,還被除名,但92年那個我印象也十分深刻,畢竟停水停電真的很不方便。

夏天熱,我們下課後去玩水、抓魚,偶爾顏歆若跟在我們後面,看上去想來又不敢。我印象中每次眼角瞄見她,她就把頭給低下,像是怕誰似的。事實上,我們沒有排擠她,就是她動作慢跟不上我們,而且她也經常要學鋼琴什麼的沒空跟著我們一起玩。不然那麼小的學校,誰排擠誰啊?小孩子沒那麼無聊;就是跟她不熟而已。

溪水是從山裡流下來的,很涼,即使在大熱天也透心涼。男孩子還好就直接下水摸魚了,不管有沒有摸到,解暑效果一流。女孩子通常會在旁邊泡腳,比較野的才會跟我們一起混,但都是一個學校的同學。

那天顏歆若有跟著來,其實那天我想早點回去的,空氣中不僅熱,還泛著濕氣,很悶,十有八九會下大雨。但不知怎地當天就有好幾個人說不捉到大魚就不回去了。說好要捉大魚,結果都往女生看,大概是愛現。

02

午後雷陣雨來的又快又急,我和同伴很快的就從溪水中央往旁邊跑。幾個女孩子很早就回去了,只有跟大部分人都不是很熟的顏歆若還留原地,大概是沒有什麼經驗,人看起來很呆,還不跑。

「傻傻的站著幹什麼?趕快回家,下雨很危險。」我對她喊了一句,繼續我腳下的步伐,早就說今天應該早點回去的。沒有聽到其他聲音,我看見顏歆若呆呆的看著河面,再這樣下去,雖然最糟的事情應該不會發生,但河水仍會比平常高,怎麼樣都會比平常危險。更何況,看顏歆若的樣子就不像會水的樣子。

「走啦。」男女授受不親,不過拉手應該不算給什麼東西吧。拉女生的手,女生就會懷孕這種事情我才不相信,班長每天拉著他妹下課回家,他妹妹也沒有懷孕。

我拉起顏歆若的手,拉著她往路上跑,雨不停的變大,全身濕透只是小事,雨濛濛的遮蔽視線,一不小心就容易迷路,而且河川若是暴漲不小心被捲走就糟了,阿川的哥哥就是這樣沒的,所以阿川一直都不能跟我們一起玩水,只能秋天的時候去偷蕃薯。

顏歆若被我抓著手走了兩三步,她抽回手,雨下得太大看不清楚她的臉,但我猜想是害羞吧?女孩子都是這樣,想太多,所以我才討厭跟女生玩,磨磨蹭蹭又彆扭,麻煩,明明她們長得比我們還高,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有什麼問題。

「我自……走。」顏歆若的聲音細弱蚊蠅,在雨中幾乎聽不見,見她停下腳步握著自己的手,我想她可能說什麼,不想被雨聲蓋住所以我大吼:「你說什麼?」

「我可以……走!」我實在不懂她講什麼,不然她要用爬的嗎?其實我想用跑的,無奈雨真的太大,我怕跑步踩空滑下山,那樣就不是貪玩被父母罵而已。顏歆若真是個大麻煩。

但也不能放著不管。

我們半走半跑地到一個公車亭下避雨,我脫下上衣擰乾,雖然還是很濕,但總比一直滴水好,顏歆若摀住了臉往另一個方向看,又不是脫褲子,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害羞。我猜她應該還沒長翅膀吧?女生沒長翅膀的話不就跟我們一樣嗎?不過我會知道也是有次阿川拉女生的翅膀帶,被老師痛揍一頓以後的事情。

我覺得去弄那些女生還不如去打球。穿上濕透的上衣後我對顏歆若說:「喂,我衣服穿起來了啦,可以轉回來了。」說完我就不管她,因為我突然覺得不太對勁,我印象中這裡沒有不應該是這樣呀,我問背對著我的她:「顏歆若,你記得這裡有公車亭嗎?」

搞不好只是剛才雨太大,我們慌不擇路才走錯的,我想確認一下,顏歆若卻沒有回應我,呆呆的看向我們來的方向,我決定上前拍她的肩,卻又想起幾天前在大榕樹下聽梁伯說的故事:人的雙肩與頭頂都有火,所以不可以隨便拍別人的肩膀,若是把火給拍熄滅,就有可能被魔神仔上身。

我收回原本要拍到顏歆若肩上的手,然後看見顏歆若緩緩的轉頭……她的臉上都是大雨淋的水,表情很醜,我不太確定她是不是在哭,難得不用上鋼琴課出來玩結果遇到這種難得的大雨還迷路,應該算是很難過吧。

我不覺得有什麼好難過的,大不了就是被老爸揍一頓而已,屁股痛一下也就沒事。雨又不是不會停。

「我們會不會不見……」顏歆若聲音抽抽噎噎的,原來真的在哭。

「不會啦,你剛剛不就在看我們來的方向嗎?等雨小一點我們再走回去就會找到路的。」我安慰她幾句,希望她可以不要繼續哭,我根本不知道要怎麼應付哭的女生。

「你不會丟下我嗎?」顏歆若嗯了一聲又問我,這個時候落單才危險吧?

「不會啦。」那樣也太不夠義氣。

雨下得比想像中的久,烏雲遮蔽的天空讓人分不清時間,注定要挨罵,唉,顏歆若時不時就要抬頭往我的方向看,我又不會跑掉。

「雨比剛才小很多了,我們走吧。」

「可是還在下雨……

「這個雨應該沒有那麼容易就會停的,反正我們都濕掉了,再淋一下也差不多,繼續在這邊吹風才容易感冒,快點回家擦乾身體吧,」我覺得顏歆若搞不好會傻傻的還要等雨停,於是加重語氣:「反正我要走,你不走的話就留在這裡吧。」

「好、好吧。」我們兩個往來時的方向走去,我想加快腳步,不過顏歆若動作很慢,所以我們在雨中緩步前進。


03

 「家俊,我們是不是又走錯路了……」顏歆若在背後喊我,我想我現在的臉色一定黑的跟阿嬤的炒菜鍋一樣。

我們回到剛剛離開的公車站,但這不應該:「剛剛只有一條路吧?」

 「恩,沒有遇到岔路。」

 「有沒有可能是我們沒有看到,再走一次吧。」我不信邪,這裡到底是哪裡?村子裡才沒有這種地方。

顏歆跟在我身後,我沒有放慢腳步等她:「我看右邊,你看左邊,仔細看,我不相信我們還會走回去。」

 走了一陣子,又是車站。

 「會不會是不同的車站?」我問顏歆若,女孩子應該比較細心吧,我覺得都是一樣的車站,但怎麼想都不可能是。

 「一樣的。」顏歆若搖搖頭,指了指公車亭柱子上的黃色緞帶,我往顏歆弱的馬尾上看,顏色鮮亮的彩帶果然不在:「我把它綁在這裡。」顏歆若果然心細,不過這條緞帶也只是證明我們兩個遇到奇怪的事情。

 「家俊……我們是不是遇到鬼打牆……」顏歆若語氣充滿害怕,還帶點哭腔,不是剛哭過嗎,不要再哭啊……

 「這世界上才沒有鬼。」我否定顏歆若說的鬼打牆:「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找找看別的路。」

 「家俊…… 

「我把書包放在這裡,一定會回來,你不要再哭也不要怕啦。」

我不選擇走剛剛走過兩次的路,我走了一小段路,確定顏歆若看不到的地方從山坡走,手腳並用的,並不難,平常就會這樣做,不過我總覺得顏歆若如果看到會有很麻煩的反應,還是離遠一點這麼做好了。

我往山上走去,往高一點應該就能看到全景了吧,起碼能知道自己在哪裡,或者再上去一點就會找到路呢?

 水聲。

我聽見水聲,或許是我們剛剛走的那條小溪?如果是的話我就可以回家了,我興奮地往水聲的方向過去。滾滾的泥水橫亙在我面前,台灣……是個水短流急的國家,老師上課才講過。每次下過雨,河川樣貌都不太一樣,也是因為水的力道太大,把石頭都沖刷下去。

 「河川很危險。」雖然平常玩水大人經常這麼警告,但這是我第一次直面河川的致命,它就像兇猛的野獸一樣,隆隆水聲對我發出警告的咆哮,再向前一步,就是死亡。

我也沒有辦法確認這條河就是我們戲水的河川,河的對面好像有路,也許那是我們離開的地方也不一定,河的對面好像有路,也許那是我們離開的地方也不一定。如果能夠確定,起碼知道我繞了這座山一圈。

沒有辦法,我決定先回去找顏歆若,天色好像漸漸暗下來了。

能看到的範圍越來越小,看不清楚路,太陽下山後空氣也開始轉涼,儘管雨已經停了,貼在身上的濕衣服起不到一點保暖的作用。總覺得下山比上山花的時間來得要多,我真的在往顏歆若在的公車站前進嗎? 

往下走應該不會錯,跟來的方式一樣,我像一隻猴子在山間爬來爬去。往下爬的過程中我才注意到,除了一直找不到路之外,還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剛才的雨下得很大讓人無法注意,但……是不是太安靜了?

夏天不僅蚊子很多,蟬或者螽斯之類的應該也很多,一路上卻一點聲音都沒有。我正覺得很奇怪,就突然聽見有人在唱歌:日頭暗揣無路,趕緊來火金姑,做好心來照路,西北雨直直落。

是大家都會唱的西北雨直直落,但誰會在這邊唱歌?

「喂——有人嗎?」我大喊,如果有人的話或許就可以離開這裡了,不過就算有人,我也得先回去找顏歆若,希望那個人會陪我去找顏歆若。

回應我的只有我自己的回音,大概沒有人吧,我失望的繼續向下,卻看見點點螢光,很多隻屁股會發亮的蟑螂——螢火蟲,有一隻還停在我的鼻子。

我瘋狂甩頭把螢火蟲從我的鼻子上面甩下來,卻一腳踩空向下滑,我慌張胡亂地抓手能夠觸及的所有東西,就算不小心抓到咬人貓也沒有關係,繼續向下滑搞不好會摔成骨折。

我幸運的停下來了,我好慶幸我還活著。

螢火蟲在我旁邊飛,這些該死的傢伙,差點害死我,下次遇到我就把他們全部抓起來放在寶特瓶裡面當小夜燈。

不過我看見路和公車亭了,能夠再見到顏歆若感覺真好。遠遠的,她好像在說話,我聽見她的笑聲,有其他人嗎?

「家俊!你回來了!」看到我狼狽的從坡上下來,顏歆若很高興的跟我揮手,又對著空氣說話:「這個就是我的同學。」

「你在跟誰說話?」

「跟他呀?這個大哥哥長得很帥耶?」雖然跟顏歆若熟,但我印象中的顏歆若好像沒有那麼開朗,難道是因為臉嗎?

「那裡哪有……」什麼大哥哥?

公車亭的燈閃了幾下,我記得離開時公車亭沒有亮燈,或許是時間到就會自動亮燈吧,可能品質不好燈泡快壞掉才會閃爍。

我看見顏歆若身旁有個怪物,頭髮像一盤海菜,放在長得像青蛙的頭上,穿著日本和服,腳下踩著藍白拖。祂的舌頭很長,露在外面,手卻長得不像青蛙、像雞爪,有著又尖又利的爪子。渾身散發著一種惡臭味,像是阿川家古早三合院外面的茅坑,甚至比那個更臭,有點像是水溝被堵起來還被人下藥,裡頭的魚都死掉翻白肚在大太陽下曬了七天。

哪裡帥了?而且、而且、我好怕。

我們是不是遇到鬼?還是魔神仔?

那個怪物長長的舌頭捲了一隻螢火蟲,吞下去以後:「原來這就是你的朋友啊?看起來也是很棒的小朋友。」

「對呀!班上很多女生喜歡他!」顏歆若似乎很高興,我從來都不知道班上女生喜歡我。

我想把顏歆若拉走。

「家俊你為什麼要站這麼遠啊?」

「呃……」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顏歆若我看到的東西,可能我只是累壞了才產生幻覺的:「老師不是說,離陌生人遠一點嗎?你也是,過來一點啦。」

青蛙臉上大大的黃眼睛咕嚕嚕地轉向我,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站起來了,那根本不是人類的眼睛。

「大哥哥才不是壞人,你走之後沒多久就來了一班公車,如果你沒有走的話,或許我們還能搭車到市區去。」

「這跟他是不是壞人有什麼關係?」我努力保持的像平常一樣,希望那隻怪物不要看出來,到底在顏歆若眼裡祂長什麼樣子?

「大哥哥就是那個時候下公車,看我一個人坐在這裡才陪我聊天的,說要陪我等你,因為我不願意他直接送我回家,我怕你回來找不到我。你真的去了好久。」顏歆若說著說著似乎是委屈,聽起來又要哭,怎麼老是哭?

我也好想哭,我會死在這裡嗎?不行,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哭,我掐自己的大腿一把轉移注意力,超級痛。

「不要難過,你的朋友不是回來了嗎?」剛才太緊張,沒有注意到,其實這個怪物的聲音很好聽,就像是廣播電台的主持人一樣,渾厚而低沉,祂的爪子輕輕地摸顏歆若的頭,我很擔心祂會把顏歆若的頭捏爆。

「嗯,」顏歆若用手擦眼淚對著怪物露出一個微笑:「我們一直等、一直等,大哥哥還請我吃便當。」聽顏歆若這麼講,我覺得很害怕,並且有很不好的預感。

「我沒有全部吃完,你應該也很餓吧?」顏歆若從公車亭的椅子上捧起一張姑婆芋的葉子,上面是土、蚯蚓和甲蟲之類的東西,我不怕蟲,但絕不想吃蟲。

我現在才注意到,顏歆若因為彈鋼琴一向修剪整齊的指甲,現在指縫裡卡滿土。她真的吃了嗎?

「今天回家前買的雞腿便當,打算之後吃。不過小朋友不吃飯是不行的,你們還在長身體。」站在旁邊的怪物插話,祂大的能將人一口吞下的嘴一張一闔,卻發出好聽渾厚的聲音,我覺得毛骨悚然:「我真的不是什麼壞人。」祂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無奈,好像在責備我很頑皮。

什麼啊?怪物是祂耶。

「陌生人的食物不能吃!」我狠瞪那個怪獸一眼,伸手抓顏歆若沾滿泥土的手,不去想她可能用手抓後吃掉那些蟲:「我們回家了。」

「幹嘛!張家俊你放手!很痛!你放手!」顏歆若很生氣的拍掉我的手,可能我太緊張用太大力才讓她痛:「對不起,但是趕快走吧,天都黑了。」

「你找到路了嗎?」顏歆若很高興地問,但我只能報以沉默,看見我不回話,怪物用祂的大爪子牽起顏歆若的手,溫和地說:

「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帶你們回我家吧,現在也晚了,之後再帶你們去警局?」

「家俊,我們聽大哥哥的吧。」

「不想吃雞腿飯的話,我還可以做些別的。」

該怎麼辦,如果只有我還可以逃走,丟下顏歆若太沒有義氣了,但……還是要先回去找到大人嗎?可惡,那隻怪物到底為什麼在這。

西北雨直直落,鯽仔魚卜娶某,鮕鮐兄拍鑼鼓,媒人婆仔土虱嫂……

我又聽見剛才的歌聲,聲音好像很近,又很遠,不知道哪裡傳來的,我真的很希望是一個人、正常人,但在那麼黑的路上唱歌的就算是人,可能也是怪人,或許也不會有比現在更糟的情況了。

「好了,就這麼決定吧,跟我一起回家。」青蛙頭伸手要抓我,我看見祂慌張地四處看,一邊把那隻雞爪往我身上,我退了好幾步,不讓祂碰我。雖然不知道怎麼說,但我從祂臉上看出了氣急敗壞。難道祂……怕那個歌聲?或者,那個歌聲的主人?

我躲青蛙時,顏歆若卻暈過去,被青蛙用舌頭捲起放到背上:「你看你的朋友都累壞了,快跟我走吧。」

「我才不要!」我轉身要逃跑,卻被我面前一幕給震驚的停下腳步。

--數以百千計的螢火蟲聚集在一起變成一個高大的人型。

再回頭時,顏歆若和青蛙已經不見了,好像可以放鬆了……我癱倒在公車亭閃爍的燈光下。

「謝謝你。」我對著那個人型說,祂沒有說話,可能因是為祂沒有嘴巴吧?抬手指向一個方向,兒歌又響起。

「趕緊來火金姑,做好心來照路」

我想祂是在替我指路,對祂感激的點頭後我往祂指的方向前進,天色很暗,但看得還是很清楚,就好像有人在替我點燈一樣。


 04

大人們說我倒在路邊,離暴漲的河川不遠處,他們還在找顏歆若,問我知不知道顏歆若在哪裡?她不是被……被什麼?

我搖頭,我什麼也不知道,媽媽甩我兩個巴掌:「孤盲子!讓我擔心!」*1

臉好痛,媽媽又抱住我:「醒來就好了。」她好像在哭,媽媽會為了很多事情哭,她會因為阿川媽媽被打而哭,也會因為八點檔的劇情哭,但好像是第一次因為我哭。

媽媽好重,我試著推抱著的她,因為真的好重,但才剛舉起手我就感到背上傳來一陣陣疼痛。

「嘶--」

「你背後有很多擦傷,做毋得亂停動*2。」病房門口,爸爸看著我說,他剛才好像在和顏歆若的爸爸講話,顏歆若的爸爸臉上的表情很糟,爸爸背對著我,所以看不見表情,但我見到爸爸搖頭。

對了,這裡是病房,我現在才意識到我不在自己的房間,剛醒來就好亂,一開始跟我講話的應該是醫生?不對,他沒有穿白袍,那是……?

「不要去水邊。」

在腦後的眩暈襲來前,我想起了那個不從耳裡傳來的聲音,和醒來見到的第一眼,一個高大的人影。

-------下篇請點此-------

*1 孤盲子:臭小孩,客語;約等於閩南語猴死囝仔
*2 做毋得停動:不要亂動,客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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